他走向公園那幫人,手中什麼都沒有拿,只套了件白圓領和短運動褲,這讓他刻意戴著的鴨舌帽看起來很蠢,呈現不搭調的畫面。公園昏暗的街燈下放著好幾台音響,一群人站在空地隨意跟著節奏擺動,有時兩兩尬一下舞,有時solo一段令人叫絕的地板動作,他看著那群人的笑容、聽著音樂和腳步聲融合在一起的節奏,微微調整了一下帽子的角度,便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去。
公園裡有幾個人注意到前來的他,起先都以為是圍觀的民眾,但他不斷靠近那群人的圈子並試圖搭話的動作表明了他不只是圍觀那麼單純,『他想加入?』有個約二十來歲的女人暗暗想著,她穿著性感,白色上衣露肩又露肚,牛仔褲短到幾乎成了三角型,顯而易見的街舞裝扮。她向圈內其他人比了個手勢,有個男人代表做出點頭的回應,大概是要她自便。
女人走了過去,少年見有人過來,也主動往前走,兩人的距離在幾秒後差不到半公尺。
「哈囉?你想加入嗎?」女人用親切性感的聲音開口,他毫無猶豫地點點頭,然後兩人的對話便停住了,少年感覺自己有點冷場,又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應不太夠也不太有誠意,於是開口補充:
「你們每周的團練我都有看,我喜歡跳舞,你們看起來很好,我想加入你們。」
說話也沒什麼油腔滑調,老實的小男生。
女人看著他,暗自作出評論,她覺得這個讀書型小男生實在不夠屌,穿件汗衫加上短褲就想來公園耍酷,他頭上那頂鴨舌帽看起來只是個象徵,『那就像是乞丐拿著破爛不堪的LV包包裝有錢似的』,總之她對少年沒什麼好感。
「想加入嗎?那你知道我們的團名?」女人依舊微笑著,沒有破綻的微笑,她問問題的表情十分自然,自然到像是在說『這你一定會的呀!我只是問問而已。』,她想逼退這個小男生,她覺得團裡有他這麼俗氣的人只會降低舞團名聲。
他把手放進口袋,聽了女人的問題後思考了兩秒,一邊回憶一邊緩緩開口道:
「…是WIDE舞團,意思是寬之團,想表達你們舞團各種舞風都可以接納的意思,WIDE分為小琪小隊、阿哥小隊、顫顫小隊等等,每個小隊專攻一種舞風,小隊名稱是隊長的綽號…我覺得妳看起來有點像小琪,New jazz的隊長。」
夜風吹過公園,引來沙沙沙的聲音,所有團員突然都愣了停了,不敢相信這個穿著俗氣的男生瞭解這麼多。公園的音響被關掉,女人呆呆地站在他前面,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看著他,而他依舊面不改色,等待似地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一言不發。
「…團長,有人要入團。」無計可施,小琪只好退步,請團長幫忙,說實話,要入團根本一開始就要報告團長才對,她只是想逼退他才先擋他一關。
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簡單。
『既然都那麼瞭解我們、都那麼真心的話,加進來應該也很不錯吧』小琪開始努力說服原先鄙視這小男生的自己,要是真的加入了,內心懷著排斥可是不能跳出默契的。
她覺得兩面的自己有點可悲,於是默默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入團?」
玩世不恭的聲音,團長出現在眾人當中,他是個全身只有一個『屌』字能形容的男人,一百八十的高瘦身材,LA鴨舌帽外加戒指手環等金屬配件,街舞牛仔褲配上一個大大中指作圖示的上衣,AIR的街舞鞋配上螢光鞋帶,如此氣派就連原本面不改色的少年在見到如此裝扮後都忍不住露出識貨的微笑。
「笑什麼啊?」團長皺起眉頭,對這短褲少年留下壞印象,他不喜歡隨便被別人笑,他已經被笑夠了,當他決定開始跳街舞維生。少年見狀趕緊收起笑容,他知道這幫跳舞的人大致上都會有什麼過往,這一笑少年才發現不妙,於是立刻出口挽救:
「我只是覺得,Metalize的國王骷髏戒指、Don Ed Hardy設計的個性手環、東區的衣服和牛仔褲,真的很適合跳舞,很搭配。」
團長一聽,立刻無法抵抗地露出大大的微笑,『雖然穿得很土,倒也懂很多嘛!』團長這樣想,原本對他的壞印象被抹滅了許多。而且少年在見到團長的笑容後忍不住鬆一口氣,戒指和手環實在太搶眼很好認,但衣服和褲子他可就不知道是哪裡的品牌了,『幸好在東區看過,不然要是只講兩個東西氣勢實在不夠。』他這樣想。
周遭響起一陣驚訝的歡呼和掌聲,有人過去和他擊掌,有人開始喊著他們臨時替他取的、又屌又酷的綽號,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和團員擊掌,卻又因看到他們的笑容而感到開心。
「這裡真的很好,有喜歡跳舞的同夥,在這裡也能讓我盡情跳舞,我想加入,不然一個人跳舞實在不好玩。」少年順水推舟地說著,同時暗地裡吞吞口水,其實他也不怎麼會跳舞,只是前段時間剛好看到WIDE舞團的表演覺得很帥,就很積極地回家上YOUTUBE自學了WAVE,不過也只有WAVE有點樣子而已,其他舞風他根本沒半點基礎,但他就是想學,『我不想每天讀書過日子,半夜和一群人在公園跳舞酷斃了!』。
團長點點頭,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其實就品牌的專業和對舞團的認識來講,少年已經可以入團了,但他還得知道一下基本的東西,至少做個小小的個人調查。
「你穿這樣,應該不是來跳BREAKIN的吧?會受傷啊,而且就算其他舞風,你不覺得你的服裝很弱嗎?」
「表演的時候不會這樣穿,平時跳
舞時我只是想盡量減少身體的負擔。」
單純的想法,但也不失正確。團長點點頭,在心中更加肯定了少年一些。
「最擅長的舞風?」
「…WAVE,我是說,只有WAVE。」
講到這少年心虛地低下頭,WAVE嚴格講不算是舞風,只算一種技巧,當然編得好的話也可以跳出令人驚豔的舞,只是比起BREAKIN之類,說出『我會WAVE』的確弱了一點,『而且它還只有四個字母』。
「WAVE?」團長愣了一下:
「WAVE嚴格來說是POPPIN的分支,不過也不用太在意,舞技可以慢慢磨…總之你先來一段吧!顫顫,WAVE音樂來一下!」
四周響起一片歡呼,幾十個團員圍住少年準備看他表演,少年緊張地低著頭不說話,透過昏黃路燈的照射在地板看見戴著鴨舌帽的自己。安靜了好一陣子之後音樂猛然爆出,傳入耳時少年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好家在好家在,這首歌他聽過,而且還自己編過舞,真是太幸運了。
公園下一群人目睹著這約17歲的高中少年開始跟著節奏流動,他的動作專業、完全沒有不自然的反應,每個滑音在他與他的影子間像顆球,由少年控制發出而非音響,四周不斷爆出喝采,議論的聲音開始提高,在幾個完美到不行的全身電流之後終於佔領整個公園。
「這小子超屌!」
「啊他都沒在讀書的喔這麼厲害!」
「顫顫!要不要挑一下啊!」
「幹我WAVE輸它啦!」
少年笑了,下一步的動作做得更賣力,他自小被稱為天才,於是隨這名號而來的便是數以萬計的各類書籍與紙筆,他不喜歡這些東西,或許是因為接觸太久又時常被督促而厭煩的關係,總之他那天看到WIDE舞團的表演之後,內心有股從未有過的感覺,類似想著『我想要爆開!』或是『我想要爆炸!』的字句,他想解放。
於是音樂和舞步成了他的選擇,他回家開始苦練,時值暑假沒有人管,他便不分晝夜地練,練到整個人幾乎變成WAVE,他才來公園找這幫人,他覺得和大家一起解放可以達到全新的解放,這是他急需要的。
「小子,夠啦夠啦!你已經入團了!歡迎加入WIDE舞團啦!」四周爆出歡呼聲,少年興奮地和團長擊拳,團長要大家讓出空地,吆喝一群嘻哈裝扮的人過來,音樂下就是一連串的BREAKIN霹靂動作。歡樂在街燈下引爆,隨著音樂,少年越來越覺得自己找到『對著事物』。
不讀書跑來跳舞,說是叛逆嗎?少年在心裡搖搖頭,看著另一人幾近鬼影的HOUSE舞步,他覺得這才是真實。
有時候,被壓著學習,就算到最後國英數物化歷地公樣樣精通,放棄,其實內心也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可惜。
而就算,所有舞風只會WAVE,就算那甚至不是一個舞風,只要喜歡、開心去做,那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
反正人生只有一次,把握所愛,至於所憎,既然會去做就一定會有理由,那就將就一下吧!只要在限度內不要讓那個理由失敗,追求任何喜歡的事物其實都是生命的真諦。
既然如此,那就狂歡吧!
為了這篇短篇去查好幾個小時的街舞舞風介紹…小弟頗喜歡不過沒機會學就是,等大學吧吧吧吧先走囉補習要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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