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鎖住的迷宮

「妳小時候真的很可愛，超可愛的。」
　
「妳再講，我就把冰箱的布丁都吃光光哦！」小女孩鼓起腮幫子，馬尾在書包兩側甩呀甩。
　
「可是妳真得很可愛呀！」她的媽媽搭著小女孩的肩笑嘻嘻，可能是樂見女兒害羞的可愛臉龐。電梯門開了，兩人一說一笑地離開，走之前不忘對著按壓開門鈕的我道聲：
「謝謝。」
　
「不會。」我。
　
　砰。
　
　然後門關了，聲響驚夢如晨鐘，晨鐘醒人以現實，現實秀色可餐，加房租加學費，附爸媽的口水惡鬥升級成XL現實套餐。
　
　燈，門開了。
　
　那樣美好的家庭，也是有成噸的爭吵，縱然小女孩揹著粉色卡通書包，綁上小雙馬尾，活像童話裡蹦出來似的，搭在她肩上的手也必將把她的髮絲揉亂，就算冰箱的布丁甜得令人微笑，它依然會跌進相簿中，接著用力一蓋－啪，碎成一張張回憶－「妳小時候真得很可愛。」
　
　昔者已逝。
　
「喀。」打開房門，裡頭黏黏膩膩的灰色便流至腳邊，我緩緩蹲下，像朱自清的爸爸一般抱起那團灰色－未達大去之期卻已孤寂若此－「嘿！」我把它們一股腦塞進房間，小聲地關起門，不給隔間的住戶添麻煩，「喀。」門又關起，卑微渺小的三聲響，我陷入灰色，電腦螢幕在發光。
　
　不要驚擾世界。
　
「我再過幾天就十八歲啦！」社群網站裡友人在白底黑字間手舞足蹈，十八歲生日，簡直包覆窮世興奮的詞，在我房間開了一剪縫，彩虹色便傾瀉而下。
　
　十八。
　
—那時在準備學測，記憶中就是吃了一頓飯。
　
　彩虹傾瀉而下。
　
　十七。
　
—再早一年生日的時候在忙學校的活動，當時還參加編舞，站在前頭與夥伴帶著大家跳。
　
　彩虹還在流動。
　
　十六。
　
—十六歲生日，考上第一志願的高中，甫結束第一學期、買了小說「龍紋身的女孩」系列作慶祝、吃上三大塊蛋糕，那時剛開始使用臉書，對塗鴉牆一則則生日祝福感到新奇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