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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的話就睜開眼睛,天黑就閉起眼睛,如果看見夕陽就微笑,日正當中但且避開外出。

 

 小莫把以前的文稿看過了,有些是高中寫的,國中的字跡被鎖在密碼鎖後頭,她沒有丟,只是到了一個時期這些字跡就不再是文章,如同幼時的班服,國小的國中的,到大學之後標籤欄便只剩下紀念二字,太小太髒太脫離所謂二十歲成人的衣服概念,衣物如此,文字如斯。她看著自己高中過後的文章,白話的文學的,細膩與粗魯的,還有一篇限制級的嘗試。

 

 看著看著,她漸感睜不開眼,凌晨呢!但小莫依舊用指尖細細感觸,紙張纖維接觸皮膚細毛,摩擦的靜電在腦中打了一個又一個的響雷,啊!這篇是那時被夢想沖昏頭時寫的,這篇是考試前為了展示決心寫的嗚哇,文字真是熱血得好笨!小莫閉著眼睛,忽略房門外的爭吵聲,「每天就在講這些?!以後怎麼辦?」、「我管你去死!你家的事!」,紙張沙沙翻頁聲細微如針,卻成了玩具士兵上的西洋劍,忠貞地保護小孩子的房間,儘管小莫已經二十。「野獸不會進來的。」她唸著,翻開另一張紙,勉強睜了一隻眼睛,那是個充滿奇幻想法、用詞通俗的故事,小莫笑一笑,很快地隨意拿了其他文章蓋過它。

 

 失去的東西不用多看,曾經存在就很好了,她把注意力轉到新蓋上的文章,那是有關兩個角色在爭吵文字,怎樣的文風與主題更應該多加嘗試而其餘又為何要避免。

 

「真懷念,我以前真是什麼都寫。」小莫喃喃,國中當年她懵懂地朝著空中踏步時,階梯就法戲如地一層層出現,直上雲霄,她一直走,各式各樣的奇幻劇情寫到一定的量,就開始反思創作本身,又以此為題寫上幾篇後,新的道路又逕自延開,愛情、文學、人生,往天空的階梯疊疊堆起,拱入難辨的雲霧中,朝下瞇起眼睛仔細看的話,能夠望見最底層的階梯裡鎖著一些國中流行的東西-動畫卡通、電腦遊戲-之後往上一點的階梯是少許睡眠時間和一些紅色筆跡的墨字-越接近上層,越是可以看見一張張親人的憤怒與不解,以及寒害後隨意堆積在岸上、翻肚虱目魚般的大量低分考卷,噢,還有睡眠。

 

 對喔,睡眠。小莫回神揉揉眼睛,已經半夜四點了,三杯量的咖啡因燒灼著全身喜悅,她咧開的嘴是為了催眠自己愉快,當她緊閉著氣再緩緩由嘴巴吐出,便又能忽略手抖與心悸閱讀下一篇文章。

 

「啊,這是第一次寫愛情的文章哇喔,這是故意用了一堆修辭的那篇。」她坐在這一兩年生成的階梯中向下俯瞰,升大學之後的階梯十分乾淨,透明透明的,小莫瞇起眼睛,只能望穿,沒有自己的倒影,任何身體部位的反射都沒有。她默默翻起近期的文字-少得可憐的那疊-大略瞧瞧,依舊是好的,小莫鬆口氣,「只是再也沒有逝去的了。」

 

 小莫又閉起眼睛,耳機隆隆作響,她想到了什麼,於是睜開眼,確認錶上的時間指著半夜四點,深吸一口氣,感受心臟微微不規律的血液輸送,冷氣開著,不冷也不熱,這是她高中一年級寫出自己最愛的文章之一時,當下環境保持的狀態,她試圖回去,撫摸紙張,希冀紙的成分領她走進時光,但紙裡頭什麼都沒有,她摸了摸,只覺指頭變髒了,陳年的紙徒剩細菌在跳舞,高一的指紋似乎印在紙上,但小莫摸了只覺粗糙得不適,再無熟悉。

 

「以後研究所要不要上都不知道!」、「之後畢業找什麼工作?妳能找到什麼嘛!」門外在開派對,小莫皺眉,而後舒張,摘下耳機。

 

 再大聲都是沒有用的,這樣的空間是她跟時間借來用的閱覽室,申請時效結束過後一切便繼續運作。凌晨的小房間,時間流動或靜止並無不同,她可以在此時荒唐,衝下樓拿著掃帚夾在胯下或者推開父母的房門,觀察他們的臉,又或者什麼都不做,靜靜坐在天空的階梯上,等待借約到期。

 

「真舒服。」小莫輕拍自己坐著的階梯方塊,往上方仰望,那裡還有一大片天空,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明亮而不清。她摸摸自己的膝蓋,有點兒痠,咬一咬牙,使勁抬起腳要往上跨時,空間外的派對就傳出拉炮聲。

 

「現在年輕人做什麼職業都沒用!」、「你們這一代真的是慘,很慘。」

 

 才剛形成的階梯登時消失。

 

「嗯。」小莫收起紙張,很快地挑了幾篇閱讀一遍,看上幾秒後她偏偏頭,甩甩頭,捶捶頭,用力往上跳,「登!」階梯成形,新的一階頓時成型,她揚起大大的微笑,滿足地離開這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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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鎖住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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