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
汪汪汪汪汪。
喵喵喵！
汪汪汪汪汪！
「牠們好吵。」我懶懶嘆口氣，癱在沙發上繼續看滑視早安新聞，電風扇真的很涼，配上清晨冷冰冰的空氣，簡直舒服得要死。
而且新聞裡的主播還很正，今天已經圓滿一半了。
「肯溝通就是一種進步了啦，牠們昨天還打架耶！」老姊把兩人份的早餐端過來，培根蛋灑上大量胡椒鹽，旁邊疊著薯條與薯餅，附餐飲料是雪碧，看起來…相當的重口味。
一早起來就吃這麼不健康，今天好不容易成功一半的又被抵銷啦。
「來吃早餐吧，有姊姊的愛心唷！」
「喔……。」我盯著「早餐」看，不知怎麼感覺裡面只有殺機，沒有愛心。
「喂，怎麼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啊？肯做早餐給你吃就阿密陀佛了，還嫌呢！」老姊不高興地碎碎唸，我繼續像條蟲攤在沙發上，近距離看今天的早餐，還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口味，整盤黑黑的，培根蛋幾乎成了胡椒鹽的配菜，雪碧滋滋嘎響，蹦跳的氣泡光用看得就教我胃痛。
要把這些鬼東西吃下去嗎？認真的嗎？
「怎麼，快吃呀！你應該很餓吧？」老姊活力十足地把早餐遞給我，本來是很餓的，看到這些之後突然就不餓了…。
這樣多經濟呀，以後早餐都妳做好了老姊！
「我在回憶我的人生，再等一下。」
「回憶你個頭啦！」老姊用遙控器怒敲我的頭，清脆的聲音超級大聲，痛得我從沙發彈起來。
「喂，不是說溝通是種進步嗎！一貓一狗都在看呢，別做壞榜樣啊。」
「我在告訴牠們：對方如果太惹人厭的話，該動手還是要動手的。」
「……怎樣都好啦！說老實話，妳不覺得這早餐看起來太鹹嗎？」我忿忿質問道，老姊冷哼一聲，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向我：「每個東西到了極限都會是一種藝術！味覺也一樣！姊姊每日一句，給我心存感激記下來！」
「哇，我好感激。」我酸酸回應，還是決定終止鬥嘴，從沙發上努力地把身體支撐起來，準備吃早餐，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像個從棺材裡爬出的殭屍什麼的，要離開這麼舒服的沙發真是很糾結的一件事。
「開動囉！」
「開動。」
培根蛋很鹹，雪碧嗆得我喉嚨很難過，作為平常飲食清淡的傑出青年，這東西真讓我想一刀把自己切了。要不是我知道老姊交的新男朋友很喜歡吃鹹，所以她才每天苦練鹹菜的話，我會以為她打從心底希望她弟弟死掉。
幸好周遭有許多吸引我注意力的事情，我才不至於吃得太痛苦。
滑視的年輕主播依然很正，而且剛剛不小心舌頭打結，現在的表情有點小可愛，我今天圓滿四分之三了。
「吃快一點啦，別再看電視了，趕不上火車我就灌你胡椒鹽。」老姊氣勢洶洶關掉電視，啊，今天的圓滿降回四分之二。沒了電視我只好乖乖吃早餐…好吧其實也沒有很乖，我一邊吃一邊偷瞄老姊，她早就把早餐掃空，正細細補著唇妝。
一百七十公分、耐看的臉外加惹火的身材，特別是今天老姊為了約會還穿起一身鵝黃緊洋裝，胸口綴著蕾絲，設計頗為大膽，而且洋裝下擺夭壽短，加上現在正在塗口紅，微翹的嘴角讓她的性感火上加油了起來…。
好吧，今天我圓滿了，去死也甘願。
但明天要復活就是了。
「快吃啦！看什麼看，小色鬼！」
「老姊我跟妳說，今天去約會記得帶眼科醫師的名片，他要是覺得不好看，妳把名片給他，提早治療痊癒率高。」
「…亂、亂講話。」
老姊的臉頰泛起一陣紅暈，默默收走我的盤子離開客廳…唉，她害羞就會這樣，平常兇巴巴又率直，誇她兩句就整個變成小女孩…這樣很容易被騙耶我說。
不過她說過不喜歡別人干擾她的事，所以我也只能在旁邊看而已。
「走吧。」
「嗯，走。」
外頭差不多破曉了，發動引擎的聲音很有活力，像是在發動今天似的，我騎車載老姊到火車站，騎車迎風的感覺真爽，本來很想睡的，一騎機車就神采奕奕了起來，送老姊坐火車時甚至還朝氣十足地喊了聲「加油啊老姊！」，讓她驚愕了好久，差點錯過進車站的時機。
懶是我的代名詞，但這樣的清晨讓我換個人似的容光煥發，好像身體在亮一樣，經過玻璃櫥窗都會自己的身影刺眼到，害我好不習慣。
「好了，周六的早上有什麼值得我去做的呢？」騎車在大馬路上，六點多的行人數量低落，有點無聊，還是回家開電腦宅一天好了，反正就算想積極幹什麼最後也會放棄，只要想要熱血兩個字就覺得好累啊。
騎過平交道，家就近在眼前，好死不死一個綠燈變紅燈，我被迫要和家門互相乾瞪眼…早知道不出家門，今天又不圓滿了，我百般無聊地等紅燈，順便左右望望，有家鎂汁城早餐店已經開張，電視正在播報新聞…喔喔，又圓滿了，滑視的女主播還是那麼可愛，出門是對的出門是對的。
『你死了』
突然有陣呆板的電腦音效蓋過可愛主播的聲音，我不自覺皺起眉頭，稍微惹人厭呢，不過別人在早餐店玩電腦也不是我能管的，快騎回家吧。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可惡啊啊啊啊啊！討厭討厭討厭！」早餐店裡，極度引人注目的女孩正趴在筆電上怒喊，還帶有一點哭腔……電腦螢幕是我有在玩的遊戲的畫面，死亡數：八千六百二十四。
好神，好神，她的死亡次數硬生生把我的注意力從可愛主播轉移到她那，算是一種成就。
不過就算注意到了也和我沒有關係，紅燈已經變綠燈，我現在只需要騎過這個路口，平平安安回家然後躲進電腦屋裡面就好，今天已經圓滿了，不需要再找更多事做…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突然間我就把機車熄火，停在早餐店旁邊的停車格。
有股不可抗力驅使我走向那個沮喪的女孩，我喊聲「借我一下」，接著不顧她是否同意，拿起滑鼠開始操作起來。
看不下去，不能忍啊。
『你殺人了』『你又殺了人』『你一直殺人』『天啊你太會殺了吧』『哇喔這簡直是神』『可以不要這麼會殺嗎』『請進行外掛測試證實沒有作弊舉動』『去玩其他遊戲啦』
怎麼可以…弱成這樣，而且是用我最喜歡的角色。
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忍啊。
『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請勿破壞遊戲平衡』「你幹嘛要搶我電腦！」
嗯，最後一句怪怪的，語氣好像有點人類的感覺？難到電腦已經先進成這樣…？
「喂，有沒有在聽啊！你幹嘛搶我電腦？」
旁邊傳出聲音，我抬頭才看見有個國中女生氣呼呼看著我，哎，好生氣的樣子，感覺好兇。
「什麼東西？」我邊說邊打，敵人又死了一排。
『請勿破壞遊戲平衡』
「不要再殺了啦！」國中女生一把搶過滑鼠，把我推開座位自己開始玩。
『你死了』
看吧，死掉了，嘖。
我轉身走回停車格，把吊有星星墜飾的鑰匙插進鑰匙孔，意識清醒。
意識清醒，意識清醒，意識清醒。
…好，好，珍惜生命，不要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隨便騎車，我收起鑰匙走回早餐店，向阿姨叫了份蛋餅加漢堡。
「蛋餅不要醬油，不要胡椒鹽，謝謝。」
走到國中女生的座位對面坐下，她還呆呆地看著我，一副就百思不解…既然百思不解就不要思了，反正又不會解。
「吃早餐呀，幹嘛看我？」我理所當然地說。
不要看我，也不要問我為什麼走了又回來。
「你為什麼走了又回來啊？」國中女生問，表情不算好奇也不至於興致缺缺，好敷衍的問話。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去動妳電腦，妳可以當那些勝場數是零。」我指著國中妹的電腦螢幕，她的總勝場數和我剛才幫她贏得的勝場數是一樣的。
好弱。
我打了個大大呵欠，不知道幹嘛索性就趴在早餐桌上睡覺，早起真的太累了，而且好冷，要不是老姊今天打扮得那麼高溫，我說不定會在清晨凍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國中女生聲音高亢地怒喊，音掉真高…這麼高音妳去加合唱團吧？唱不好還可以去錄鬧鐘鈴聲，超級擾人清夢的。
不想理她，睡覺吧。
「喂！回答我，幹嘛亂搶我的電腦？我們很熟嗎！」
「煮一煮就熟啦……。」
「什麼東西啦？喂！快起來啊啊！起來起來起來起來！」
…真吵。
我在早餐桌上沉沉睡去，周六的假日清晨，好像有東西超展開了。
「起來起來起來起來啦！」
＿＿＿
「起來起來起來起來起來啦啊啊啊！！」
嗚！好痛！
我緩緩翻個身，早餐桌好軟喔…而且冰冰涼涼的。
「今天要載我去火車站喔，沒忘記吧？」
「好啦…我不搶妳電腦，不然勝場數太多…」
「…勝場數？在講什麼啊？」
「妳很弱耶…」
啪。
好痛！我吃痛地睜開眼睛，看見老姊微慍地雙手插腰，表情不耐…啊啦，為什麼妳還在這裡啊？不是去約會了嗎？
「作夢喔？快點起來啦，早餐快好了喔！」
「…喔，好。」
看來是場夢，嘖。
我懶懶地換好衣服走到客廳，老姊在做吐司夾蛋，一身密不通風的高領窄裙套裝，和夢裡性感的裝扮簡直差了八千十萬里。
而且這種打扮看起來就像是…要去某公司之類的。
對，想起來了。
「妳今天要面試對吧？」
「對啊，所以才叫你早起嘛！」
「抱歉，一大早恍神了。」
老姊無奈一笑，把吐司夾蛋塞進我手裡，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我咬一口吐司打開了電視，滑視的主播是個老伯。
吐司生菜好多，味道超淡。
「今天的氣象…北部，中部，南部……」
普普通通地展開了，今天。
…稍微有點遺憾呢。
「果然，夢和現實的差異好大，性感洋裝之類。」
「什麼？」
「沒事，我去早餐店買個飲料，妳喝什麼？」我拿了零錢和鑰匙，注意到夢裡出現的星星墜飾不見蹤影，夢真虛幻啊…而且現實也殘酷得太徹底了吧，連個墜飾都不留。
明明世界上很多墜飾的說。
「我牛奶好了，快去快回喔。」
「收到。」
走出家門，行人已經很多了，運動的、排隊的、睡眼惺忪的，每個人都普普通通地作為日常演出著，外頭的風好冷啊…少了老姊夢裡的火熱裝扮，說不定我等一下真的會凍死在外。
早餐店播放著老伯的滑視新聞，我向老闆娘點了兩杯牛奶，坐在一旁等候。
等一下送完老姊回家做什麼呢？果然是打電腦吧？反正每天都這樣過，今天也繼續下去吧。
『你死了』
反正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就算有什麼好玩的發生，我也不一定會把握機會…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可惡啊啊啊啊啊！討厭討厭討厭！」
對面的國中女生，戴眼鏡，側綁馬尾，正以哭號之勢搥打自己的電腦。
我倏地站起來，走到她背後查看她用的角色—珣茵。
「電腦借一下。」我輕輕坐到她旁邊，開始操控滑鼠和鍵盤。
『你殺人了』『你又殺了人』『你一直殺人』『天啊你太會殺了吧』『哇喔這簡直是神』『可以不要這麼會殺嗎』『請進行外掛測試證實沒有作弊舉動』『去玩其他遊戲啦』
「喂，幹嘛隨便搶人家電腦？」
「因為妳很弱啊。」我大笑，第一次覺得日常生活中的自己散發光彩。
國中女生高亢的抗議聲和電腦音效炸開在早餐店裡，看來今天也會是平凡至極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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