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鎖住的迷宮

  雨漸漸變小了，烏雲散開，透出一丁點的陽光，梁崇賢坐在醫院外的椅子上，雙眼緊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小睡。他感受著微風一陣陣，剛下過雨的風兒濕濕黏黏的，卻有另一種冰涼的觸感。

  真有些冷啊，清晨的風。

  梁崇賢想著，這些風何嘗不像我們呢?從出生的氣團開始一路上經過許多地方，最後回歸另一個氣團。只不過這當中就有異類，比如說飽含水氣的風兒，比如說擁有碎片的我們。

  …要讓濕濕的風變成一般的風，只要把水氣蒸發掉就行了。碎片能力者…有辦法取得碎片嗎?

  還是說命運早已決定我們必須死，像優婭這樣?喔不，優婭只是受重傷，沒死，但下次就難保不會出意外…。

  梁崇賢努力撐住頭，寒冷的晨風可以讓自己保持意識清醒，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替大家找到一個大家都能夠認同的方向，然後全力朝那方向前進，這很難，因為不管什麼提議、什麼環節，都會有不完美的地方，沒有正確解答。

  但他還是想盡力，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答案，不犧牲任何人，不留下任何遺憾的方法。

  […梁先生你好。]聽見消息趕來探訪的蘭毅，在踏上醫院樓梯時，正巧瞥見(一定會看見)坐在正門旁長椅的梁崇賢，梁崇賢聽到蘭毅的聲音默默點頭回應，眼睛繼續緊閉著。

  […?]蘭毅滿是不解，為什麼梁崇賢要在這麼冷咧的涼風中睡覺?不過他得去看優婭，順便和他弟會合，也沒時間顧那麼多，只好隨口安慰幾句:

  [這次優小姐捨身取義的舉動非常高尚且勇敢，我們警界會對她致上最高敬意。]

  然後蘭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喀」地打開門，走進醫院，留下雙眼緊閉，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梁崇賢。

  然而，當門「啪啦」地關上時，梁崇賢笑了。

  那是種奇異的微笑，像是英雄發現拯救世界的方法時的微笑，卻也像是旅人半帶惆悵準備離開家鄉時的微笑。他睜開雙眼，嘴角上揚了好久，最後他站起來，喃喃自語:

  [反正風，何時有了家?]

  而迎面一頭，晨曦正劃破夜景直撲而下。

  另外一邊，蘭毅找到了在手術室外頭等候的司言德和蘭勇修。蘭勇修一見面就起立行禮，大聲問好:

  [隊長好!]

  …這是什麼必恭必敬的態度啊，對自己哥哥有必要這樣嗎?又不是古代待兄如待父的觀念…而且對爸爸也不會這麼恭敬吧!司言德在心中暗自吐槽，但還是揮手打了招呼。

  [恩，兩位好，請坐吧，勇修。]蘭毅似乎也習慣了這種互動，跟著一起坐下來，一開口就直接進入主題:

  [聽說你們一個小時前正和中央總司令夜蒼攸打的不分你我，這是怎麼回事?]

  司言德聽了無奈地笑笑，說:

  [價值觀不同。]

  [說來聽聽。]蘭毅的眼中閃耀著犀利，彷彿在逼問犯人供詞之類的，語氣不容拒絕。司言德故意歪頭想了想，然後露出天真害怕的表情:

  [啊啊，可是我好怕到時候你會處罰我們喔!]

  […每個人的正義不同，做出的行動也沒有真正對錯之分，我不會對你們做出懲戒或移送的動作，請把經過讓我瞭解吧，司先生。]蘭毅知道司言德的顧慮，便說明了自己不會採取行動。反正他也和夜蒼攸相處不好，根本不必站在中央那邊，和司言德做對。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司言德故意露出放心的表情。在心理戰上，外表故意顯得單純反而會讓對方疑惑，不知道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以下是我跟梁崇賢的猜測，不過準度99%，所以請放心。]司言德清了清喉嚨，開始生動地講解起來:

  [優婭真是很善良啊!巫空廉被殺掉之後居然為了不想再看到人死掉，而用不明方法查到武爾達爾的所在地—廢工廠，試圖勸他改過向上。但是，誰知道呢!那個夜蒼攸居然也剛好找到了武爾達爾的藏身處，準備要獵殺武爾達爾，優婭和夜蒼攸就為了要不要殺武爾達爾這件事起了衝突，讓武爾達爾趁機跑了。結果啊結果我們就趕來，然後……]

  [總之就是這樣!]司言德大大地深呼吸後，結束了說明。蘭毅點點頭，將筆記本收起來，起身說道:

  [司先生，很感謝你的配合，我現在得去那工廠查查蛛絲馬跡，我走…]

  [等一下!]

  遠方樓梯口傳來一聲叫喚，三人回頭望去，康業尹正全身濕透的站在走廊上，手上還拎著拖鞋。他神情激動，絲毫不顧慮身上的雨滴:

  [不要讓我們和那個夜混蛋合作，也不要讓我們遇到，不然我「速度」不作戰!]

  蘭毅聞言只是頓了一下，隨後冷冷說道:

  [我不會讓極隊和中央碰面的，但我的理由是因為會「減低效率」，所以才不見面，可不是因為你的感情用事，請務必分清。]

  [混帳啊，我不管你什麼鬼理由的，反正不要讓我們遇見就對了!]康業尹火爆的用詞也惹得司言德不安了起來，他擔心再怎麼成熟冷靜的蘭毅也會生氣，只好出來打圓場:

  [好了啦!反正已經可以不用碰面了，別吵啦!蘭毅，你趕快去工廠吧!線索應該不會一直在那邊不消失的，趕快趕過去看看!]

  [……。]司言德說的沒錯，工廠有關武爾達爾的線索有可能已經消失了也說不定，而且我根本就沒興趣和康業尹吵架。於是蘭毅點點頭，一個轉身，踏步離開醫院。

  [喂，阿德你剛剛怎麼沒提說「不准讓我們跟夜混蛋相遇」這句話啊!]康業尹見吵架的對象走了，只好轉過來埋怨司言德。後者可不想花時間找麻煩，趕緊解釋:

  [我和蘭勇修本來要講的，可是你速度太快，搶先開口，所以就沒講囉!]

  [話說回來…康業尹先生剛剛去哪裡了啊?怎麼全身濕透了…要不要換衣服?]蘭勇修看康業尹還在滴水，很關心地問。康業尹則是滿不在乎地笑:

  [沒差啦!我剛剛去為了不要那麼激動，繞著醫院跑了四、五圈，淋淋雨果然冷靜多啦!]

  …不，你剛剛的表現一點都稱不上是冷靜。司言德和蘭勇修同時在心底吶喊。

  [不過雖然冷靜下來了，我還是饒不了那個姓夜的混帳!]康業尹想到這，笑容全被怒氣取代，開始劈哩啪啦地亂罵。其他兩人在一旁看得無言。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冷靜下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