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收假值得萬字書寫－被鎖住的迷宮

收假＞
　
　當兵這個詞可能會勾起一些有趣的回憶，但是「正在當兵」就真的不會挑起任何快樂與慶幸了。
　
　像這種收假回營在即之時，就會哀怨地計畫著退伍後一定要幹嘛幹嘛的，比如說大吃一頓啦、大玩特玩啦、唱卡啦OK啦、上一句有兩個啦啦，以減輕自己的不快樂，至少望向兩個月的遠方還有一束光可以期待這樣。
　
　嗯，在營區裡就是丟掉大腦，大家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是自己集合遲到或忘東忘西，所有人的時間就會被拖累；但要是其他人遲到或忘東忘西，全體人員的時間還是照樣被拖累。我就很討厭這樣，再加上裡面隊長講話又兇來兇去很不客氣，待在裡面彷彿人生倒退十五年，成了只能乖乖聽話的幼稚園小孩，而且還被送去一間老師超兇每天又操身體的幼稚園，只是頭腦是二十歲，能夠思考，所以痛苦。
　
　這時就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停頓了兩個月，出來一定要好好大玩一番。
　
　然後就會想到現在停頓的人生原本是什麼樣子？
　
　那大玩一番之後又要做什麼呢？
　
　在學校這座小山上爬，目前算站得住腳，作業報告也沒有掉落滾下山崖，感覺起來很像在海面上航行，平靜平靜的。
　
　有沒有暗礁都不知道。
　
　當兵這個詞，還是有地方能感到慶幸的，
　
　有研究所或出社會等等的字眼浮現在腦海的時候，尚能甩甩頭，把臉埋進汗水裡面，然後為著肉體上的疲累而竊喜。

收假其二＞

　一起床意識還朦朧，吞口水之後整個人直接醒了。

　痛不欲生。

　其實痛楚若換算成數字尚是能接受的值，但緊接在後想到的是回營區、看診、服役時數不足、留營的可能性...這些東西塞進式子裡頭後，加上幾個括號就把痛苦的數值無限放大。六點多起床開始把嘴巴當受水刑的人一樣瘋狂灌水，鼻子難以呼吸，喉嚨腫脹，昏昏欲睡，今天又要回營，我想到小學生病請假時在家把楓之谷爬上二轉的日子，還隨時有粥啊水果啊給我吃，成年了可不會有人如此奉侍，何況當兵也不是打通電話：不好意思，宗霖今天請假。就可以解決的，無助與麻煩一直是我最厭惡的感覺，如同大石當前卻手無寸鐵，不斷想別過頭逃避卻又想到自己一定要面對，因為沒有人幫你，然後轉頭正視大石之後又因恐懼與擔憂而別過頭，周而復始。

　精神層面的痛苦是大於肉體層面的。

　近午，父母說著要把昨天的飯菜熱一熱吃。

「嗯...有沒有粥啊，我比較想吃粥欸。」

「粥？為什麼呀？」

「就是喉嚨有點痛，沒事啦。」

　我一直不想讓他們知道，就怕老人家大驚小怪。

「喉嚨痛？要看醫生啊！今天禮拜日又沒醫生...」

「沒關係啦！我回營區流流汗就會好了啦。」

　盡量把狀況講得毫無所謂，一番波折之後，兩人各自忙開。

　父親出門買粥，但四處尋不著，回來煮了火鍋要我泡飯吃。

　母親炒了蛋與菜，要我多吃些。

「宗霖啊，來滴這個蜂膠，滴完後半小時不能喝水喔。」母。

「蜂膠沒用啦，你等一下盛一匙這個龍角散，慢慢吞進去，一吃馬上就有效。」父。

「這個，喉片，不能用吞的喔，也是含的。」母。

－

　全部吃完之後喉嚨感覺還是怪怪的。

　父母兩個還是依然互相冷戰，但都一邊忽略對方一邊爭先恐後地塞我一堆藥品。

　我想起小時候什麼藥啊身體健康啊都不懂的時候，父母塞給我什麼就吃的日子，在保護傘下面會覺得很安心，一邊玩電腦一邊吃水果，然後打從心底相信病痛會在他們的聯手攻擊下敗逃。

　時至今日，獨居在外也有過好幾次重大發燒，總是自己拖著身體買個寶礦力和白開水猛灌，大睡特睡掉幾堂課就好了，我不知道父母給的東西有沒有效，搞不好只是吃心安的也說不定。

　但是真的好心安。

－

　畢竟精神層面是大於肉體層面的。

　國中在外面住三年，高中又三年，大學自己住台北，即將邁入第三年、正認為就算一個人也能夠處理自己的任何事情的時候，碰上無助的情緒，結果被他們這樣東塞西塞的，就覺得家縱然不和但也堪成美滿，一下子懷念起楓之谷，不自覺就點開了。

　真好。

收假其三＞
　
　去年當兵時，每周回來就會縮進冷氣房看個幾集動畫，給身體和心靈來個夏日放鬆，今年首先看完的是一部叫做「日常系的異能戰鬥」，看到結局之後默默地湧起一個想法。
　
　兩三年前的我應該會覺得很好看吧？
　
　動畫講述某高中社團成員某天無意間獲得超能力，之後卻依然過著普通日常生活的故事，整部悠悠閒閒，但許多設定和結局處理的方式都有點倉促，讓人看完不由得有種被呼嚨的感覺，好像想把奇幻與日常融合，召喚新穎的東西，結果犧牲的卡牌數量反而多到有些虧損。
　
－
　
　這禮拜一回來看到好多人在討論自殺突擊隊，有人說超級好看，也有人說只是爽片。兩名常看電影的友人就表示差評，說只是爽片，我聽了就想起去年當兵時在裡頭看的變形金剛4，整部電影只記得直升機爆來炸去、大樓歪來倒去，還有一大堆置入性行銷。
　
　但看電影的那天，上午爬了滿滿四個鐘頭的單兵戰鬥訓練，下午又是讓手痠到寧願斷掉算了的刺槍，晚上空閒之餘看了這部變形金剛，只覺得一天壓力都隨電影資金爆炸了，爽到不行。
　
　還有還有，去年當兵放假回來看的動畫，有一部叫作「玉子市場」，整部動畫就是可愛來可愛去，萌得你不要不要的，故事也很是有趣，累上五天回家看二次元角色過著悠閒日常，疲勞也隨之消逝。
　
　...乾，怎麼可能隨之消逝，依然超級爆累的好嗎？只能說有療癒一下，然後馬上又要回營接受下一周的體力轟炸。
　
　不過像是這種時期，這種作品。
　
　如果硬要問「內涵在哪？」、「闡述核心為何？」，我便認為發問者就跟半夜衝去抓寶可夢的人一樣詭異。
　
－
　
　這裡我想用大眾小說和文學作品來做比喻，兩者各有可鑽研之處，並無優劣，通俗沒有不好，文字寫到貼近生活與大眾的心何嘗容易？但一味跟隨市場潮流，劇情呆板可預、故事不順等等，就可以說成大眾小說裡比較差的作品；文學作品沒有不好，語句藏喻耐人尋味又是需要多久的時間練習與閱讀？然拼命咬文嚼字，贅字淹沒重心等等就能說成是文學作品裡教不耐看的作品。
　
　而回到動畫來講吧，玉子市場表現出的是可愛日常故事以及一點奇幻因子，好好地往這個方向增加厚度，就成為足以在觀者心中留下印象的作品，今天才看完的「日常系異能戰鬥」，我微微覺得，抓不到在心裡印下感受的施力點，磅礡的開頭接續的是過快的角色關係以及未解釋清楚的謎樣團體。
　
　以同樣主題的「中二病也想談戀愛」來說，故事開頭好好地呈現了有趣的日常，後半段顯露出面對現實悲慘時，投入虛幻中二世界的短暫救贖，以及兩者混淆的拉扯與痛苦，相比之下日常系十二集裡面主角們都只是過著日常、增進彼此情誼，在最後看似切中整部核心，要開始探討異能的可怕與另一個世界的陰謀時，我就這樣傻眼地看著他們說別管了拉拉拉異能只要很帥就夠了今後繼續這樣悠閒過下去吧！
　
　實在很難想像這部動畫想傳達的是「每個人都有獨特之處，但沒關係的，仍舊可以普通地生活」，只覺這是部未處理好的作品，也不認為這能夠用我上述所講「通俗與文學各有特色」來解釋，當一部作品不通順或者搔不到癢處、令人疑問重重時，我就覺得嗯......您可能寫壞了。

收假其四＞
　
　大家有莫名其妙腦中突然響起某首歌的經驗嗎？當兵時期為了減輕痛苦，我會記住起床時腦中旋起的第一首歌，重播一整天，有時候不喜歡那首，就另外自己再想個一兩首放著，在上級長官宇志波開罵或者重大集合、被要求立正動都不能動，那樣分秒如年汗如雨落的時刻，我就把它們拿來播，有時候播一播自己聽得很開心，腳就不自覺打起節拍...當然是腳拇指微微起伏地打節拍，我會小心控制不要讓腳抬太高。
　
　如果真的不慎太High，用腳打節拍被點到，那這個動作看起來又很像跺腳、很不耐煩的感覺，如果上級講話時被點到在跺腳，到時候我再告訴各位國軍上方的天空是什麼顏色。
　
　...就是我會被幹到飛起來的意思。
　
　總之，這周當兵的某天起床，腦子自然而然浮現動畫「幸運星」的歌曲，萌萌又可愛可愛的，我就開心地Loop了一天，一邊播一邊想到一段Youtube的影片，大概是在四、五年前看到，是這首歌的Drum Cover （就是錄自己用鼓演奏這首歌的意思），那影片是個大鬍子的胖胖西方男人在打鼓，只記得他的表情很陶醉，還一邊唱著歌詞。
　
　是什麼歌詞呢？這首歌是我見過歌詞最沒有意義的一首了，我大略抓幾句中文歌詞給各位看：
　
「因為害羞而發紅的那傢伙　那就是所謂的普通女孩子
　只有我一個人被嚇一跳嗎？再來一碗超大豚骨麵呀呀呀」、
「她的小指被踩到了好像很痛的樣子　飄起來的裙子看見了她的黑色長襪
　那不就是傳說中的絕對領域嗎？　　好想使勁踹她那光滑的腿」
　
　當初看了這歌詞只覺得這是三小，雖然很好聽啦......。
　
　然後又看到這鬍子男唱得如此陶醉，便覺得：哇，真是既厲害又有點豁出去的傢伙。
　
－
　
　上面所講的Drum Cover影片是在四、五年前看的，接下來講的這個是在近兩個月前的高鐵上看到的，當時透過友人而聽到了Immortals這首歌，一聽完立刻重播一百遍。
　
　...哈哈，沒這麼誇張啦，大概兩、三百遍而已。
　
　上面那句是真的。
　
　每次獲知好聽的新歌曲都很開心，因為小弟很喜歡找各式各樣不同版本的翻唱與詮釋，一首歌的出現就代表了更多不同的樂團與翻唱歌手，雖然不曾深入研究，只是聽著聽著感到愉快而已，也是件樂事。我便也找了各種翻唱，便聽到了一個鬍子男的版本，當他第一時間從黑幕中蹦出來時，我還看著畫面想著：哇喔。
　
　就不諱言了，這聲哇喔是包含很多意義的哇喔呀！因為乍看之下有點兒像每天在家打電腦的宅宅，跟我頗為相似，那既然小弟已經是個廢物了，那他...。
　
　總之我這個以貌取人的心態一點都不可取，請各位不要學習。
　
　啦啦啦。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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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
　
　通常在小說裡，這種第一時間就貶低某事物的橋段如果被特意講出來，那麼大部分來說，隨之而來的都是巨大的落差，沒錯沒錯，一聽見他的歌聲我就驚為天人，不用被上級幹到飛上天空就能看到天人，第一句的高音就令我懾服，實在猛。（還是要講一下我沒有研究啦...所以也不知道客觀講到底好不好聽，但我自己覺得十分好聽的），當下直接複製網址準備發文分享，並想好了PO文內容是：「唱歌真的是最不可以貌取人的一件事呀。」只是那天記得我似乎已經發了不知道四篇還五篇廢文，多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廢，多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廢是相當不簡單的！所以我就作罷，只是默默記下這個翻唱版本而已。
　
　當然，四、五年前跟一、兩個月前中間是有很大差距的，兩首歌的聽聞之間也是隔了四、五年，我早就忘了幸運星歌曲的打鼓版本。
　
－
　
　通常。
　
　通常在小說裡，如果這兩件平淡無奇又不相干的事被寫出來...你猜到了。
　
　我這周末一回家，因為在營區響起幸運星的歌曲，大腦自動串起外部連結讓我想起當初的打鼓鬍子男，我便回去翻找那部Drum Cover的影片，看著他打鼓的陶醉，我也不自覺感到開心，隨手複製他的名字貼到Youtube再次搜索，想看看他的其他演奏作品。
　
　結果是一大串他的翻唱影片，找不到打鼓影片的影子，而且莫名其妙有一部影片上面還替我附註：已觀看。
　
　那便是近兩個月前我找到的Immortals翻唱了。
　
－
　
　我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亦無意想特意從這巧合中挖掘什麼道理，只是倏地時間感與激昂通過全身，便覺得縱然多年前匆匆瞄過一眼的事物大都如北極飛過的蝴蝶一樣，於人生中久了便形同未曾存在，但偶然搭上線，並看見他的頻道變得如此龐大、不斷往前邁進，忽覺重逢老友，時光流梭，
　
　Immortals。
　
　當初幸運星的影片到現在仍維持低觀看人次，僅七千多而已，大概跟當初比起稍有成長幾分吧？而他近期影片的觀看人次都是漂亮的大數字，我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揚起嘴角替他感到開心。
　
－
　
　另外，某位友人說過Immortals是永恆的意思，音似日文的「妹妹」的發音，永恆即妹妹，妹妹即永恆，諧音大法好，輕鬆學英文。
　
　下附連結。

四、五年前聽到的幸運星OPもってけ!セーラーふく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l3XDbSN_zU
近兩個月前聽到的Immortals翻唱版本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ldjXr4LyUE

收假其五＞
　
　上周收假時還剩下三個禮拜，一把行李卸下，抬頭，望著寢室的天花板，覺得時間慢得好殘忍。
　
　這整周的營區都是大雨的狀態，平常走走路流流汗倒還好，一下起雨來娜簡直是地獄，從營舍到上課場地必須走上近二十分鐘的路程，期間雨水、積水不斷噴濺，部隊抵達時所有人的軍靴早就濕透，腳一直保持泡水的狀態直到洗澡，晚上脫掉鞋子睡覺，隔天一早又要穿軍靴，那種腳「噗滋噗滋」踩進濕透靴子裡的感覺真的很幽默，而且又要保持一整天的濕漉直至夜晚，所以每當下雨時，我都會在本子上亂寫些幹譙天空的話。
　
「你現在是怎樣？挑我們走路的時間下雨？剛剛大家都在寢室怎麼不趕快下一下啊？」
　
「好，上午你說水量真的沒辦法，太多了，要宣洩，Ok，現在已經下午囉，你早上已經下過雨囉，我們要出發囉？你不要給我白目。」
　
　我記得好像是週三吧？有一次上午過去時下雨，中午從上課區回來時又下雨，結果下午要過去繼續上課，又下！衣服被悶在雨衣裡，淌出汗漬片片，靴子全濕，穿著雨褲移動更是分分秒秒都感覺得到濕黏的布料在腿間磨蹭，噁心感滿分！我超級憤恨，字跡狂亂地寫下：「你他媽要是擬人化一定是一個超級不懂事的死屁孩。」
　
　我寫完後沒多久雨就停了。
　
　我太神啦！得救了！
　
　
　嗎？
　
　
　暫時的。
　
　回程時剛踏出去，天空瞬間狂風暴雨，傾瀉下的是當時在營區內見過最兇猛的大雨，靴子基本上就是在水裡面走，汗跟雨水不間斷從頭盔緣及臉頰流下（Not滴下），如同你打破母親珍藏三十年的戒指，然後你媽是個無法說話的雨神，她便把所有的怒氣轉化成雨朝你轟下，程度如斯。當時我邊走邊默默地想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最屌，你最猛，你最大，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罵你。」嘴邊不自覺泛起無力的微笑，覺得天空真是說變就變。
　
－
　
　休假回到家的今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喉嚨與鼻腔又出現不適，不管怎麼喝水喉嚨馬上又覺得乾渴，吞口水也有異樣感；父親、母親、姑姑晚上分別邀約我吃飯，但不適感讓我一一拒絕，打算自己簡單吃。
　
　結果聽見三次帶著失望的聲音，掛斷電話時另一頭的話筒彷若就掛在我肩頭。
　
　吃過晚餐後抱病走去便利商店，要印大學繳費單，結果站在機器前弄了五分鐘，隨身碟潔身自愛，堅持不讓機器讀取半分內情，我又在大雨中默默走回來。
　
－
　
　坐電梯時覺得我就算此時死在這裡，上天還會用腳尖推我，把我推到垃圾場，然後以超巨水量狂沖猛沖鞋尖。
　
　回家，開門，倒在沙發上。
　
　突然，也不知道哪來的樂觀，突然就覺得幸好今天不是收假日，幸好今天是周六，幸好我還有時間用用電腦，看看遊戲影片。
　
　幸好天空如何多變，時間都公平得很死板，也不針對個人，沒有在當兵時故意變慢，亦無在這個節骨眼加快，就是一板一眼地走。
　
　覺得時間慢得很溫柔。
　
－
　
　剩下兩個禮拜了。
　
　我在裡面經歷了一些痛苦的事，也感受到了要不是當兵可能就永生無法體驗到的情緒；在訓練時有過痛苦到無意識地握緊拳頭對空揮，卻也能在今次休假時手舞足蹈地與老爸分享裡面的事情。我若於凡間望見黃花，便覺黃花；使我在冥府窺得黃花，則覺歡欣，而黃花本值得你我愉悅，落入冥府即成善。
　
－
　
　God bless me.
　
　願一切順利，我要去喝水了。

收假其六＞
　
　剩下四天回歸老百姓。
　
　其實大致上來說，除了作息、時間表什麼的依然很Hardcore以外，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壓力了，鑑測結束、演習周結束、在大學有修國防課的同梯們一個接一個離開，在高中打過靶只能折五天的我就默默待在軍中待到周四晚上才能離開，而期間就是在裡面做一些例行公事，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動，
　
　嗎？
　
　難說，難說，話還是不要說太死的好，之前已經有好多仗著自己要結訓就高調不符規定，結果一直被關到法定時間到的前一刻才被放出來的案例，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四下沒車沒交通，那樣多慘呀？我還是低調點，趕快把這四天過完，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就要回到家鄉過著平穩的生活。
　
　通常在動畫裡面，講出這種話的角色都會死得很慘，我就只有在這種時候會慶幸自己活在現實之中，手臂不會冒出火焰，不會瞬間移動或操控時間叭啦叭啦之類的，人生就是這樣無力，一邊在心裡吶喊「來啊！我已經說了最後四天我絕對不會出事的！快點照著王道劇情的走向蹦出事件啊！」，但又一邊在心裡打底，知道這不是動畫作品，最後我還是會像所有入伍生一樣平穩地退伍，什麼都不會發生，我不會是那個少數，也不會有意外，因為人生就是這樣自若又乏味。
　
　我會像所有退伍生一樣狂喜，買一大堆東西慶祝，並且在開學一周之後感受到所有狂熱褪去，剩下的只是空空十萬里路在眼前，該走的繼續走。
　
－
　
　但人生還是一分一秒在改變的，我媽昨天失魂落魄地走進來，真的是超級失魂落魄，簡直像掉了八萬一千塊在外面那樣，「妹妹啊，我把一隻怪獸弄不見了。」她黯黯說著。
　
「我看看？哦...不是啦，這是說妳等級沒到，不能升成暴鯉龍，我之前也有這樣過，等妳升上去就可以了，妳沒有弄丟啦。」我妹看了一番後解釋道。
　
「真的嗎？」我媽。
　
「對啊，他英文這樣寫的。」我妹，看著我媽。
　
「是哦！」我媽，看著我妹，下一秒開始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興高采烈地離開，彷彿在外面撿到八萬一千塊。
　
　我妹也開始接打工了，找了個陪伴國一小女生的工作，那小女生家長會工作到很晚，所以暑假時找人幫忙看著女兒，就這樣一天看個幾小時，看到她的家長回來。
　
「這樣時薪多少？」我問，在打英雄聯盟，對抗電腦模式，因為我沒朋友跟我一起打玩家。
　
「三百。」我妹，滑手機。
　
「幹你的，我當兵時薪八塊錢欸？流汗被罵欸？妳坐在那裡三百？」我吃驚，不小心就被電腦殺掉了。
　
「你那是義務啊。」她說著，我只好落寞地點開商店選單購買道具，不禁感嘆這個一直以來都比我慢一年上國中、上高中、讀大學的87妹妹，現在居然已經在領比我高的薪水了。
　
　我爸大概是最沒有變動的人吧？聽說他九月要北上拜訪朋友，處理點事情，似乎有要順便參加公務員抗議的意思，「我們軍公教現在被輿論搞得多慘你知道嗎？蔡英文一上台......」每次從營區接我回來車內總是他的長篇大論，他以前到現在都是個激動的人，但帶著那樣日漸衰老的膝蓋與肺部獨自北上，還參加遊行，我真是難以想像。
　
「要注意安全啊。」我，在車內擦汗。
　
「對啊，現在他們就搞嘛，太陽花之後服貿現在又...」
　
「我是說你北上要注意安全啦。」我。
　
「噢。」我爸，之後車內就遺留一片沉默。
　
　位置似乎有些變了。
　
－
　
　人生還是有在走的，並且一片片將原本的磁磚敲落，在我臉上刷上新的，有好有壞的各種顏色，我是磁磚牆後方坐著的人兒，等到所有磁磚被敲落，而我沾上五顏六色，那便是生命的終焉。
　
　如今我正在被塗抹一道道迷彩，四天之後估計會有一大片綻紅，喜悅的顏色。
　
　喜悅於解脫，卸除束縛，服役完畢，大吃特吃。
　
　同時也是血的顏色。
　
　血於狂喜之後現實的椎心，大學三年級、專題、實習，什麼的，將一片一片冰冷地刷上我的身體。
　
－
　
　但我現在是不會管那麼多的，周四晚上買個香檳泡芙鹹酥雞飲料什麼的來怒吃一波吧？
　

收假，終＿

　啊，嚴峻的魔鬼！

　啊，跛足的聖人！

　退伍前在軍中跟同梯借了「達文西密碼」來看，看完後升起一股慚愧感，覺得以前我跟別人閒聊，講到有關「作家」這個詞的時候，態度都顯得太輕浮隨意…啊，當然不是對所有世界上的作者作家們不敬啦，只是闔上書本時就情不自禁浮出「幹…這才是作家啊！」這種感覺，上次有這種感覺時，是看完龍紋身的女孩之後…話說那已經是高二的事欸，在軍中因為退伍前閒到沒事所以才看書的我，真是讀得太少了，嘖嘖。

　好。

　當兵這段期間，唯一感到慶幸的事情，我講完了。

－

　我憎恨當兵，厭惡期間被強迫面對的一切，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談起，就先拿為什麼我明明一號就回家但卻等到三號才發文來講好了，因為三號前我依舊是軍人身分，被明令不准在社群網站上抱怨國軍。

　因為國軍裡面有些事引人反感，所以他們禁止我們抱怨。

　因為我常常亂動你東西、干擾你的生活，所以我禁止你抱怨。

　從這個點延伸出去的有好多，物質上與精神上的東西，粗魯至極。

　我討厭明明是大太陽，卻要穿兩件衣服，長袖長褲地在攝氏三十五度的環境裡活動。

　我討厭看到長官一定要說長官好，說嗨不就行了？而荒謬的是不問好還會被處分，強行要你問好，也不管你心裡到底想不想跟他打招呼。

　我討厭跟長官講話前一定要加「報告」，說「Yo」不是很好嗎？

　我討厭只有一個人做錯事就要一百三十個人集合起來被罵、罰蹲罰舉手，討厭作威作福的長官從冷氣房走出來對我們吼「不想做是不是？！」、「可不可以做好？」、「過太爽對不對？」，而我們要像幼稚園一樣大聲喊道「不是」、「可以」、「不對」，不回答還會被幹，儘管整個宇宙都知道這些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回應，他們就是要事事順心，就是要罵個心情愉快。

　我討厭明明是太陽雨讓他飄一飄就會自己停了，但按規定所有人只要下雨都穿上雨衣，不透氣無法散熱的塑膠材質加迷彩衣共三件，一百多人在根本沒雨的大太陽底下走上兩三公里。

　我討厭那些長官前一秒還在互相聊天、開玩笑，下一秒我們去問問題便立刻擺出厭惡的臉，仔細選用任何刺人的言語粗聲粗氣對我們講話。

　在臉書上好多同梯發文，感念這四個月的一切，交到好朋友、讓自己更強壯、獲得難得的經驗等等，飽含憎恨的似乎只有我，而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像是國中二年級的露營活動，所有人到那邊被罵被罰，結果經歷五天回來大多數人還是說覺得這次露營很好玩；像是我看到好多人在高中玩社團，被學長姐嚴格訓練、責罵，但還是好多學弟妹說著好崇拜、好喜歡。

　我完全不懂，但也瞭解我的憎恨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自由的崇尚使我厭惡如斯，並且心甘情願。

　人們說水瓶座固執己見、喜愛自由，說不定我就是這樣。

－

　但抱怨一堆的同時，我又瞭解軍隊存在的目的和規矩束縛的必要性，諸如仗可十年不打兵不可一日不備、軍人擁有武器所以要限制自由等等的理由我都覺得合理，只是我依舊討厭，我討厭著我覺得合理的東西，所以束手無策，所以痛苦，類似自己喜歡上妹妹的男朋友，因為不是任何人的錯所以難受。

　以當兵論戀愛，這麼荒謬的東西也只有我講得出來了。

　矛盾得痛苦著，矛盾地憎恨，我的情緒是如此糾纏矛盾，所以我用了水瓶座熱愛自由來闡述，因為我同時又是最不相信星座運勢的人。

　所以當我終於從營區雜亂無雙的情緒網之中步出時，會狂喜若此。

　感到快樂的原因並不只因為從無力的情況之中解脫，當然也有生活回歸老百姓的幸福感在裡頭：吃飯再也不用趕十幾分鐘吃完，出來之後吃一個小時都不會有人理你，洗澡也是，不用兩三分鐘就匆忙出來，浴室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也不會再被強迫剪頭髮、不用早睡五點起床、走路不用對腳步、外頭大太陽可以不用硬要出去走路等等。

　不過這不是全部，我開心的還包括終於不用與一些品格低下的人共處。

　要說收穫，一些朋友、一些回憶以外，最重要的便是讓我下定決心提升自己的一切吧？在未來永遠不要與人格有缺陷的低俗者共事，再也不要下墜到那種高度去。當過兵之後，瞭解到最守規矩的人最辛苦，而善於偷懶、因脫序使團體受罰的人可以過得最輕鬆，我對連坐法的愚蠢不予置評，對那些來自各地，那些性格不負責任者、僅圖己利者、己所不欲便施於人者、不顧他人者、不常思考的吵鬧者，對於所有這樣的人我都沒有意見，只是看著承擔著，發誓自己以後要盡最大努力活在更上層的環境裡。

「每一次你避開的苦難，最終都將化為另一種形式找上你。」1871年，品格的力量，我在軍中看的另一本書。

　只要把自己做好，預防與其輩同流，那麼其他人的行李是揹在他們背上，我便無言以對。

－

　許多人說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退伍令是真的。這段話的意思是：當兵的意義是退伍令，簡單講就是當兵沒有意義。

　我認為人類的適應力很強，強到他們要訂立許多不舒服的生活方式，讓人類去適應，好像這樣比較公平，簡直在羞辱其他小動物。

　對我來說，當兵就是行使「適應」這項能力，並且因為花費MP而感到痛苦，然後在解放後感受到反差的幸福感，接著回歸日常生活，當兵的存在感消失無蹤。

　在我人格有重大變動之前，「適應」這項能力是不會受損的，團體生活、規矩服從、辦事效率等等…從以前到現在分別於不同的年齡層反覆發動過能力，上大學因為覺得真的很麻煩，我又很懶，所以決定盡量避免團體事務，期間仍然接了幾件，也證明了個性與態度養成後，這項能力的不受損性。

　因此當兵就真的是浪費時間，還好我退了，Peace。

－

　談到個性，我是很隨和的。

　不常下決定，通常跟著大家的意見走，也盡量不影響他人，也因此碰到要求很多的人的時候會覺得厭惡，他們時常妨礙他人只為成全在我看來根本不重要的他的需求。

　簡而言之，便是粗魯，心思上。

　我和許多人成為朋友，或者熟識地時常聊天，有時我無聊在網路上亂亂聊天，許多陌生人聊起時會以為我是女生（有一次聊很久他得知我是男生時超級生氣，問我講話這麼像女生幹嘛？），說不定是因為現今社會女生講話比較有禮貌嗎？

　我身邊沒有無禮粗魯的人，我覺得認識這些人很幸運，未來也會用盡全力避開那些以另一種模式相處的人群，粗暴隨意、情緒化，倘若他們能在各自的相處模式中得到平衡，都好，而我便避開就是。

　我又總是很頑固的。

　包括這篇文許多引人皺眉的論點，一些說討厭就是討厭的情緒，只要下決定就極難更改，我還記得國高中有幾次家裡喬好的出遊，因為沒有事前講的關係，所以縱然我沒有事但不去就是不去，最後就全部人出門了留我一個在家，在拒絕的時候也不是乾笑著「哈哈沒有啦沒關係我不用」，是很擺明不要的那種拒絕。

　當兵前，我最後的晚餐是地獄拉麵大辣，退伍後，第一頓晚餐，基於一些愚蠢的文學性或紀念性，我很強烈地想要再吃一次地獄拉麵做為回歸，結果有親人中午已經吃過一次了，晚上想去其他地方吃。

「那我外帶回家，你們找其他地方吃唄？」我。

「不要啦，一起出去吃咩。」親人。

「那不然你要吃什麼？」我。

「不知道欸。」親人。

「那我吃地獄拉麵哦。」我。

「不要。」親人。

　之後那個親人就在生悶氣，我只好提了另一個她可能喜歡的餐廳，結果最後我爸載大家去另一個超好吃的餐廳，不愧是我爸，挑的餐廳真的很出色，猛猛猛。

　吃完回家後我一直在思考，我有好充足的理由可以動怒，源自於我隨和沒主見但做的決定通常都很堅持，而且我還剛當完兵，累了好久，想吃什麼還被反對什麼的，甚至，她也沒有提出其他選項，就只是反對而已…。

　其實堅持這種事情是很愚蠢的，明明就只是感覺問題而已，但從這件事我也發現我的個性似乎正在改變，要說也說不清。從以前到現在，我已經有好幾次被硬拉去參加一些原本打死不去的場合，結果最後笑哈哈回家的經驗，是好是壞，善與惡，我都不瞭解，只希望在未來，我個性這塊，好與善的改變能越來越多，我迴轉的腳步也能愈發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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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朋友出去玩，慶祝退伍，結果晚上大暴雨，匆忙回家，行經車站的路上看到滂沱之中有一個斷掉的高跟鞋鞋跟。

　上了二樓，買票進站，火車站斗大的字條拉起：慶祝九三軍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