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之冬,潔白無埃。
梧部悄悄看著入土的斷花殘瓣在細雪之中被塗上銀白,分散、化開,於冬末春初的新紀元盛大落幕,生命殞落徑途萬千,美如花者在白雪皚皚之中香消玉殞、於乍綻新世薰然入夢,一生猶夢似天國,那渺小的自己呢?從何而生、生往何世、死於何處?純粹的白色美得教人屏息,而花朵便是在這般美麗之中邁入死亡,並且在過分燦爛的春晨甦醒重生,如夢似幻,那麼人類呢?
梧部想起聖誕老公公的故事,老人分送禮物、以一種恩賜的方式讓大家沐浴在夢幻之中,從天而降的禮物呢,很美麗對吧?但也多麼不真實呀!梧部思考著無所謂的小事,一面步入教室的迴廊,同學們熱烈討論將至的聖誕:禮物、大餐、派對,梧部納悶著,迴路接上了古早古早的年數:禮讚、耶穌、神。
「本來該是一朵花的。」喃喃自語地,梧部凝視窗外血紅掌掌,聖誕紅太過美艷,艷絕而成凡姝,花朵本為純粹的美麗,在冬天如女王般側臥於雪,安然睡去,而春天抹過土地後,她該悠然轉醒,像個細齡女孩半事不知,捲上滿身春意笑開懷……梧部想了花朵的故事,又想到聖誕老人的故事,或許是他過度肥胖的身軀所致吧?凡間油脂、熱量,全擠進聖誕節,成為火雞大餐、派對禮物。
最初最初,聖誕節是人們與神的推崇朝聖,純粹的感動、心靈的禮讚、是一片無雜質之花圃,但後來聖誕老人丟了禮物進來,花圃便多了裝飾、花架、各式裝飾用的溫室花兒,純白不見了,剩下萬紫千紅,染人眉梢嘴角,或笑或鬧,聖之本質不萌於心。
環繞教室,梧部聽見笑語祝福、看見禮物包裝、聞得蛋糕發香,沒有在冬天雪葬的花,沒有關於耶穌,甚至沒有那位胖老人。他越發惆悵,甚至焦躁起來,無所謂的小事搞得他深思許久他也不甘,花與聖誕的今昔讓他大腦發燙。
「給你!」忽然。
「啊,什麼?」艷紅一唰!
「禮物呀!」垂直生長生長、生長生長。
梧部愣愣看著桌上的長方大紅盒,施者一群早已跑遠繼續發送禮物。是全班有份的那種嗎?他面對禮物,看得見顏色、聞得到淡淡食物味、並且,潛藏之血肉有所感受。
轉而面向內心,忽地遍地花開,好不燦爛:可愛的、高貴的、俗氣的、充滿凡間氣味的,沒有一個是純白神聖的原始聖誕,卻又全部都與自己生命有所共鳴。梧部閉緊雙眼摀著腦袋足足有五分鐘之久,直到上課鐘打進腦袋,敲碎了自體發熱不受控制的除草機,他才眼睛大睜,順手拆開禮物包裝,一片一片嚼餅乾吃。
他看著窗外那簇人造花兒,看著看著,看著看著,看著看著,
「梧部!發什麼呆!外面罰站。」
「啊…好,對不起。」
作為一朵黃色的人,既不瞭解純白,也不遵循始原的聖誕。
但其實,看著看著,那簇聖誕紅也挺是美麗。
梧部在走廊大口吸著自己的聖誕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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